因为信任他,所以她毫无防备,脸靠在他怀中,颤抖的流着眼泪。
  宋济之眼神里充满慈悲,他的手慢慢移到了她后脑。
  轻拍她后脑。
  “没事了。”
  他柔声安慰。“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妮娜。放宽心好好睡一觉吧。”
  他的手慢慢移动到她的脖子后面,从手掌心中旋出袖口里的一只注射器,毫不怜惜地扎进了她的脖子里,在他爱怜的注视下她不可置信瞪大的双眼因为药物而渐闭,她失去意识,身体从他怀中滑落,他则顺势捞起她腰身,让她倒在了自己怀里。
  宋济之将失去意识的她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平稳的将她放在床上,掀起脚边的被子给她盖上。他坐到她身边,抚摸她深睡的面孔,俯下身子将嘴唇贴到她额头之上。
  “睡吧。”
  “当你醒来的时候,所面对的就是全新的世界了。”
  李自豪的尸体被放置进沃尔沃的驾驶座里,助手拎着插长胶管的白色塑料桶往车内泼洒汽油。唐青将一封折叠的信纸夹在手指缝之间递给身旁的下属。
  “把这个放在进他卧室的抽屉柜内。”
  这是李自豪在密室逃脱游戏中根据剧情写下的遗书。
  唐青发号施令。
  “把他塑造成因为网贷负债累累而自杀的受害者,不能扯上任何关于盛云和宋家的事情。”
  “明白吗?”
  助手接过她纸条,领命而去。
  她从上衣兜内掏出一盒火柴走到车前,她擦亮火柴,将它扔进车内,汽油很快被引燃,不一会儿的功夫整辆车都沐浴在辉煌的火海里。
  爆裂的火光映衬在唐青漆黑的眼里,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将她的思绪带回那天。
  小小的女孩在昏睡,宋济之替她捏好被角,比现在更年轻更冲动一点的唐青如幽灵一般站立在窗帘的黑暗里。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宋济之站起身。
  “她骗宋明志的事情被发现了。”
  “你现在要马上离开,宋明志迟早会查到你的。”
  唐青抿起嘴唇。
  “她,怎么样了?”
  宋济之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霾。
  “我到的时候,已经失去呼吸了。”
  “宋明志叫人送走了她的尸体。”
  “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得保护妮娜,如果被他发现妮娜的存在,宋明志会斩草除根的。”
  她想要冲上去扯他领口却被自己硬生生制止住了。
  “你这是什么话!”
  “今天一早,一早,我才和她通过电话。荣景姐怎么会变成那样。”
  她捏紧拳头。
  “我要去找宋明志。”
  宋济之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我都没有证据,你现在去无疑是自投罗网。宋家的产业与眼线遍布s市大小,你如何去斗?”
  “你连宋明志把她送去哪里都不知道。”
  她甩开他手。
  “那我就这样等着吗?荣景姐对我恩重如山,我如何过得去?”
  “宋济之,你是个懦夫就不要拉着我,宋明志杀了她,我便要他血债血偿。”
  宋济之带着深意地说。
  “那她怎么办?”
  他指向熟睡的戴妮娜。
  “她死的时候一直盯着门缝外的妮娜,我做出了她让我做的选择。”
  “妮娜是她的宝贝,你我去拼命,那她要如何生活?”
  唐青亦看向那小人。
  她睡得深沉,这一觉早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她还没有叫荣景一声母亲。这是荣景姐活着的时候最期待的事情,唐青当然明了。
  宋济之说。
  “我会想方设法从宋明志那里打探消息。唐青,要报复他,我们得从长计议。”
  “杀人诛心,让他死,只会便宜他。”
  用不着去找尸体了,因为就在第二天,王荣景的雪白宝马就在高架桥上被发现,她撞上了隧道外的水泥柱,车子起火自燃,整辆车沐浴在火海里,就像今天这样。
  令她感到疑惑的是,说从长计议的宋济之就在第二天报了警,走进警局,举报了宋明志。按照程序接受调查的宋明志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
  宋济之在宋明志放出后不久找到她,给她护照与机票让她出国避风头。
  “你看到了,宋明志的手腕与影响力了。即使是我举报,他亦有一百种方式脱罪。”
  “现场目击的人除了我还有管家,菲佣以及他的贴身助理,但结局你知道的,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情遗忘了。”
  他对她说。
  “我和你一样同样希望宋明志倒台。”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你为了王荣景,而我为了整个宋家。杀害宋明志,你会得到你要的。可结局是你下半辈子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一直生活在阴影里。”
  “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唐青,利用我除掉他。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宋家的一切。拿到宋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宋明志,并不需要脏你的手。”
  唐青警惕地看着他。
  “你会这样好心?”
  宋济之说。
  “至少在目前,我和你有着同样的追求。”
  “什么追求?”
  他笑了。
  “那个女孩。”
  “王荣景临死前将她托付给我,她对我有恩,我当然要报答。”
  面对着李自豪燃烧车辆的唐青握紧手里的拳头,如果她一早知道宋济之所谓的报答是那样的话,她根本不可能把戴妮娜交到他手里。
  这个该死的杂种。
  待到宋济之重新下楼的时候,客厅内部已经整理一新,带血沙发与地毯全部被替换,地面也被打扫,一切光洁如新。
  唐青处理事情的手段是他一贯满意的,干净而利落的手法,简洁而迅速。
  他重新回到安装监控的密室里,伸手打开墙面的灯光开关,房间中心是一块宽阔的操作台,台面平整阔绰,随着灯光亮起,中央搭建着的一座微型堡垒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欧洲孩子在圣诞节都乐于收到这样一份礼物,泡沫纸板屋搭建的房屋,里面放满了等比例缩小的各种家具。
  但眼前的这模型远比那些小孩子的礼物更庄严更巨大用料更扎实更加坚不可摧。
  这庄严的堡垒是从过去的他的生活里挪用而来的一个意向,一个伟大的意向,一个他所期望的真实的东西。
  他走上前去,用手抚摸突出的塔楼。
  塔楼之中正放置着一个戴皇冠的小女孩。挥动着手臂,笑眯了眼,仿佛是正在接受王城内臣民的礼遇与欢呼。
  那是视野最好的地方,在整座堡垒的最高处,位于最中心地带。
  他会让她活在她最期盼的童话里,覆盖着鲜花,睡在荆棘丛中。被忠贞的骑士守护着,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一直到这位骁勇善战的骑士变成远古神话里的恶龙,盘踞在这里,垂头就能看见他的睡公主。
  指尖在塔顶留恋地停顿,看向那小公主的时候,他的心没来由地刺痛了。
  那是妮娜。
  他的妮娜。
  他势要夺下这座城,或早或晚,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计划开始的。
  无论是落单的公主还是坚实的城池,他都要得到。
  他倾身,双手撑在台子边缘,目光炯炯地扫视着这种城池,像某一位罗马时期横征暴敛的君主审视着这座注定归属于自己名下的王城。
  这一刻,他显得志得意满,野心勃勃。
  仿佛一切尽在他彀中。
  戴妮娜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是一片积雪覆盖的山峦,走了有多久,她来不及记数。
  时间与空间在这雪白与雪白交接的地方显得毫无意义。
  一种无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前往更遥远的地方,踏进更深的积雪里,却没有寒冷与发抖的感觉。
  直到看见不远处的背影。
  梦是如此奇怪,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却能清楚地知道那是谁。她加快了在雪地里前行的步伐,朝着那瘦高的身影而去,看起来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但无论她如何努力,依旧拉不近这距离。
  她泪流满面,想喊他的名字,张嘴却是哑然,什么也喊不出来。
  那黑色的影子停下来了,缓慢地,如同被刻意放慢的电影镜头,他的头缓慢地转过来,接着是他的身体,他很悲伤地对她笑了。
  “你该停下来了。”
  他说。
  “我们要走的路,是不同的。”
  “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各走各路。”
  为什么?
  她在心里喊到,却无法言说,拼命挣扎,却无力。
  你要去哪里?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背影消失在白雪覆盖的山峦之间。
  戴妮娜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动弹了。
  她痛苦地转醒。
  四周漆黑一片没有动静,她头疼欲裂,掀开被子在黑暗里摸墙扶壁走进浴室。
  她打开灯,伸手揉了揉睡意惺忪的脸,当她抬起头注视镜中自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上多出了一道道鲜血的红印。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把刀子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她心一凉,如同触电般将刀子扔到了浴室的地板之上。下水道与地漏处传开咕咕响动,接着如同被控制一般源源不断流出水,这水渐渐演变成了鲜血的染色,变成她眼睛中的一片猩红。
  一只血手抓住了她的裙摆,她惊的几乎要跳起来,跳开发现自己回到了客厅内,李自豪捂着脖子在地板上挣扎着爬行,从他身体下流出的血迹如同蜘蛛网一般四处扩散开来。
  她抖着身体,死死攥紧了她。
  她大叫一声。
  墙壁和天花板此刻几乎是同时朝她挤压而来,她感觉到胸口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将她的呼吸从肺部挤出去。她拼命地摊开四肢,伸长手伸长脚想要缓解这种感受。却在这种惊惧的窒息感里慢慢失去了力气。
  风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宋济之走上前去,关掉了半开的窗户。
  重新坐到她身边,伸手抚摸她的脸与额头。
  她皱着眉,睡得很不安,陷入噩梦里,额角溢出细密汗珠。他用手绢仔细地替她擦拭。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知道,但她会习惯的。第一次也许笨拙不至于致命,后面她会一次比一次更顺手,更精准也更迅速。
  最后她会了解他的良苦用心,在他为她精心打造的乐园内,变得更像她自己。
  他想要做到那样的程度,以那样的方式,屠杀与谋杀。是的,是那样的。
  “我多希望你永远沉睡在我的臂弯里。妮娜。”
  抚摸她脸的时候他说。
  “与你分别,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如果你是我,在这十几年的熬煎与折磨里你就会明白,能在这时刻抚摸你触碰你让你躺在我的身边的我会是多么庆幸。”
  翻转手,用手背的皮肤去贴出她滚烫红颊。
  “所以,为了我的爱,为了这最深最执着最独一无二的感情,你可要多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