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鸡蛋,沿着缝隙将蛋壳分开,黄色的卵一个接一个地落在不锈钢的深盆中。戴妮娜用勺子将蛋清与蛋白分离。
  小羊排已经被裹上锡纸放入烤箱里,按照手机上的教程调试好时间后,她开始准备晚上的甜品。
  第一次下厨的她虽然生疏略显慌乱,但好在她学习能力强,所以还是有条不紊地将这些繁琐的步骤一一进行下去。
  将蛋黄与朗姆酒融合,在搅打到略微膨胀的时候,她停下来,将马斯卡彭倒进蛋黄糊内,继续打,黄与白慢慢融合,变成如云朵般柔软绵稠的奶酪糊。
  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的人的名字,没来由地高兴起来,笑意止不住从她嘴角划出。
  她将手机夹在头与肩膀之间,偏着头接电话。
  “你在哪里?”
  宋济之说,
  “我正在开车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她的声音愉悦如响铃,带着一种期待,又因为这种期待所以迫切地说。
  “那你快点回来,不要迟到。”
  戴妮娜开心地取下手机,挂断了电话。她继续手里的工作,隐隐期望着当他吃到这份晚餐时会对自己有所称赞。
  宋济之将手机扔到桌面上。
  他拿起桌上的气泡水倒进手边的洛克杯中,他端着水,目光如炬,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数块液晶显示屏。
  从这里可以看见别墅的各个角落,从外面的车道一直到内部的每一条走道与每一间房,此刻,全然蛰伏于他的掌控之下。
  他的另一只手机震动一下,他将它拿起,朝着那边发信息。
  ——准备好了,你直接进来便是。
  李自豪将自己的沃尔沃停在车道上,他穿了一件蓝绿色夹克,头发夸张地抹着发蜡,拉下车前面的镜子,他再一次检视自己,不出所料,非常帅气。头发一抹油,简直脚踹吴彦祖,拳打彭于晏。女人看了自己,还不被自己的男人味与阳刚之气迷死。
  他想。
  为了戴妮娜,他可是特意全身上下都换了一身新,连内裤,也是新的。
  他走到前门,发现门并没有锁,只需要轻轻一按把手,那扇门就被打开了。
  他将信将疑走进去,面对屋内这些陈设漂亮的昂贵家私,李自豪陡然升起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触。直到看见系着围裙,站在厨房料理台后,仿佛周身都被一种柔光笼罩的戴妮娜,他的心才放下来。宋济之没有骗自己。
  与平日里冷酷无情的女人相比,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个贤妻良母。在厨房能干,在卧室也能干的那种。
  宋济之默默交叉自己的双手,他倾身向前,眼前的一切让他慢慢变得兴奋起来了。
  听到门口的响动,戴妮娜得到某种召唤一般将头兴奋地抬起。
  “怎么这么快……”
  回来了那三个字在看清来人之后被她吞回去了。
  她握住打蛋器的手停下来,警惕地盯着来人看,肩膀因为紧张而绷起,看起来就像陷入恐惧状态而无法行动的哺乳动物。
  她扔下打蛋器,充满警惕地问。
  “你……”
  “怎么来的……”
  一切来的是那样突然,他冲上来,打了她,手肘与拳头落在她的面部与头部,她来不及反抗,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打懵了。
  她倒在地板上,感受到她的血从鼻子里流出来,顺着她的人中流进嘴巴里。
  李自豪一拳接一拳地挥舞在她的面门上,每一个拳头都带着一种毫不留情地力道,仿佛想要致她于死地一般。
  她想动弹,但那几拳已经使她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瘫软在地板上,任由其宰割。
  他骑在她身上,用力扯开了她的上衣,那是一件露肩的紫色毛衣,漂亮而不实用,三两下就在这种暴力之下被摧毁,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来。
  李自豪望着这片雪白犹如沙漠之人望见绿洲,他贪婪地用眼饱食着这美好的一切,手抚摸上去的触感比他在入睡前yy的那样更舒服柔软。
  ——自豪,这女人我已经玩够了,送给你。
  ——在我的别墅,你可以尽情干你想干的事。没有人会来追究你的责任。至于她,我们有视频在手,她又能怎样。
  李自豪贪婪地将手放上去。因为戴妮娜挣扎的缘故,他又挥了她一巴掌。
  拳击没有白练,他想,女人就是要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比如这戴妮娜,平时被他们这些舔狗捧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结果转身就找有钱人卖。
  现在呢,被他这最原始最男子汉的行为震慑了吧,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向自己咿咿呀呀地求欢了。
  他掐她脖子,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松开了手。接着他站起来,拖着她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他把她压在沙发上吻她脖子的时候她清醒了,当他再一次埋下头的时候,她挥动手臂,有什么东西如同蚊虫叮咬一般扎了他一下。
  血从空中兀地飞溅。
  先开始,只是一滴,落在戴妮娜眉间,她将那把侧跳刀从他脖子里拔出来的时候,那血如同洪水一般喷涌了出来。她又一次扎进去,又拔出来,血滚出来的速度变得更快。很快,她的头脸与大半个身体都沾染上了他的鲜血,当她最后一次把那刀子拔出来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李自豪捂住自己的脖子,先开始他还可以发出一点声音,紧接着那声音就成了呜咽,不知道是因为痛的还是目睹了这血淋淋的场景深知自己危在旦夕而被吓得。
  趁着他失神,戴妮娜推开他,从沙发上滚了下去。李自豪的身体失去支撑一般倒在了方才两人纠缠的沙发上。
  他捂着脖子,身体开始颤动,失去行动能力地他只能用渴求的目光注视着戴妮娜,那眼球,是那样亮。原来求生的人的眼睛,是那样好看的。
  刀子顺着她的手滑落在地板上。
  鲜血浸透了她的睫毛,她大半身子都被染红,腥臭的血液如同红色油漆一般将她浇透。她颤抖地爬向了厨房的方向,捡起争执时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拨通了宋济之的电话。
  她抱着双膝蜷缩起来,身体颤抖不止,手上的鲜血亦震撼她,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的理智荡然无存,只剩下了呜咽与哭泣。
  “宋济之…….”
  “你在哪里…..”
  她断断续续地抽噎。
  他那温和柔软充满确信的嗓音自听筒内传来,她发现此刻的自己是多么想要听见他说话,仿佛这是唯一能够令她心安的药剂,能抚慰她心灵的一切创伤。
  “怎么了,妮娜?”
  “告诉我。”
  她颤声道。
  “我……”
  “我杀了人……”
  “我不知道……真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
  “别害怕,我不是告诉你,我会在你身边吗?”
  看着显示屏内她惊慌的样子,他顿了顿。
  “听着,别怕,我会处理这一切。”
  “还记得卧房的位置吗?”
  监控中的戴妮娜点了点头。
  “现在上楼,一直到我来找你为止,不要做任何事情。”
  “你是乖女孩,对吗?”
  她哭着点点头。
  宋济之说,
  “回房间之后,把门锁上,等我回来。”
  她亦顺从地点点头。
  他将手机从耳朵边拿开,放到自己嘴边,用蛊惑浮士德出卖灵魂的恶魔的语调对她说。
  “我不是说过的吗?你不需要拯救自己,你只要坚持到我来的那一刻就可以。”
  “所以我的宝贝妮娜,你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在她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以后,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戴妮娜上楼之后,宋济之打开密室门走了出去。
  他迈着轻快愉悦地步子走到了李自豪跟前。站在李自豪身边,慢慢地蹲下去,流了这么多血的他还没有断气。
  他欣赏垂死之人的眼睛,就像欣赏一条濒死的鱼在地上吐着泡沫与摆尾。
  双手捧在下巴上,等待着那求救的亮光一点一点自他的瞳孔消灭。
  这只蚂蚁的求生欲却是超乎他想象的顽固。
  血污遮蔽他眼睛,失血过多导致他神智不清,李自豪突然伸手,抓住了宋济之的衣服,沾满鲜血的手指死死捏紧,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求你…….”
  “救……”
  宋济之玩心大发一般将脸靠过去。
  “什么?”
  李自豪又再一次费力地组织语言,这耗费了他仅剩的一点力气。
  “救……”
  宋济之笑了。
  笑声毛毛,夹杂着毫不掩饰地愉悦。
  他微笑着取下那只求救的手,漫不经心地扔下去,接着他捡起了地上那把被戴妮娜遗落的刀子。
  当唐青带着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李自豪已经死去一阵,他的两只眼睛被刺毁,其中的一只眼上插着一把刀子。
  此刻的宋济之正依靠在厨房的料理台边缘,手中捧着戴妮娜混合好的一盆奶酪糊。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放下不锈钢盆,抬腕看表。
  “你比我预计的来迟了一点。”
  对着见怪不怪的场景,唐青问。
  “妮娜呢?”
  宋济之说。
  “在楼上。”
  “受惊不小。”
  她蹙眉。
  “你不应该这样对待她,宋济之,如果荣景姐还在,你要如何向她交代。”
  宋济之走过去,挥退准备抬尸体的下属,他从尸体的眼睛里将刀子扯出来。他晃动着刀柄,慢悠悠地说。
  “你还真是忠诚,这么多年,不忘初心。”
  “我都快要被你感动。”
  唐青并没有理会他讽刺。
  她垂眼看着李自豪的尸体,表情淡漠没有起伏。
  她正是当初在医院给宋万起注射药物的女护士。
  她说。
  “这家伙,我会帮你处理他,那么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宋济之从毛料西装裤的裤兜内掏出一条手绢,收起刀子,小心翼翼地将它包起来。
  “何故如此心急,筹谋了十四年,现在着急,只会毁于一旦。”
  “宋明志那家伙,到了时候,我自会送到你手里。”
  “到时候,你就能帮王荣景报仇雪恨了。”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李自豪,嘱咐她。
  “处理干净一点。”
  “你可不想让你和王荣景都爱着的妮娜真的遭遇到什么官司吧。”
  唐青忍住气将刀子接了过去。
  “不用你讲。”
  “不过,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你,还真是恶毒。”
  他亦微笑回应。
  “说真的,您也不遑多让。”
  唐青离开时靠近他耳边警告他。
  “不要忘了是谁把一个穷酸小子带出来过上如今的生活的。不是荣景姐,宋济之,你老早就死在杰克那个暴力狂的拳头之下了。”
  “可不要忘本。”
  他亦靠近她。
  “您教训的是。”
  “我对此,深以为然。”
  戴妮娜仰起头,任由热水将自己全身淋透,她颤抖着在水雾中脱下自己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她用手抹干净脸上的水珠,仰着头冲洗自己的头发。
  身上的鲜血被稀释,打着转从她脚边流走,滑进地漏里。她按下沐浴露,打起泡泡,开始搓揉自己的身体。她的心脏剧烈狂跳,身体亦止不住发抖,她机械地进行着手里的动作,试图想要通过这种行为去冲淡自己的恐惧感。她努力不去想倒在她面前的那具身体。
  突然她抓住自己的头发,抱着头蹲下去,蜷缩身体,很无助地哭了出来。
  敲门声在此刻蓦然响起。
  她连忙擦干眼泪,站起来关了水,裹着浴巾走到门口。
  她想起了宋济之说的话。
  “谁?”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宋济之。”
  她的戒备心总算放下。她打开锁,按下把手,将门打开了。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看着他,鼻头开始发酸,发现他那双眼睛亦看着自己,充满关切与担忧。在彼此相对望的那一刻,她终于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两人静静对望片刻。在他心疼的注视下,她扑了上去,投入了他怀里。
  抱着他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一道闪光的泪渍。
  他坚实的手臂绕到她背后,又将她抱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