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浑浊的眸光微微凝滞,祁老爷子就这么静静看着芽芽。
  那些过去曾经压得他们透不过气的辛酸与无奈,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闪现。
  幽幽叹口气,他呢喃细语,“没事就过来吧。”
  昨晚安排过来的佣人立刻拿了三张椅子放在祁老爷子旁边。
  “芽芽几岁了?”祁老爷子问。
  伸出小胖手,芽芽清亮道:“三岁,快四岁了。”
  老爷子柔和了神态,抚摸上他的软发。
  “十一的小孙女灵灵和你差不多大,等太姥爷出院,你有空来皇城找灵灵玩,好吗?”
  “是妹妹吗?”芽芽问。
  略略颔首,祁老爷子道:“嗯。”
  眼睛一亮,芽芽满脸期待地看向戴之姚。
  与鹤祁云对视的她收回目光,朝芽芽点了点头,“等以后你阿伯和宛宛姑姑去皇城的时候带上你。”
  “宛宛姑姑,你不能忘了哦。”芽芽又立刻去拉鹤祁云的手,提醒她。
  “好。”鹤祁云轻笑,又对祁老爷子说,“阿爷,我带来了个人。”
  她抬起手,向站在不远处的田婶招手。
  祁老爷子这才看见和他们一起进来的田淑兰。
  “老爷!”田婶走上前,声音有些发颤,尤其是见到祁老爷子恹恹的精神状态,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小田,出院了?”祁老爷子记得田婶被柯以晴砸伤了脑部,一直在休养。
  “两个月前就出院了,大小姐担心我的伤没好全,就给我放了长假,不让我操劳过度。”
  鹤祁云提醒过田婶暂时别提柯氏母女,她现在也没敢提,可又实在忍不住内心的伤感。
  “老爷,人生最大的喜事莫过于大病初愈,您应该好好珍惜身体才是。”
  祁老爷子抿了抿唇,飘忽的眼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公,我让田婶留下来照顾你们,帮忙监视,方便我掌握你们的状况。”
  鹤祁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虽说鹤家佣人也不敢怠慢祁家二老,可田婶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对二老的孝顺不亚于任何人,会更加事无巨细亲自把关。
  “你啊。”祁老爷子轻轻剜她一眼。
  看出外孙女对他身体的担忧,他也不想让鹤祁云失望。
  “放心吧,等你外婆醒来,我会好好安慰她。”
  一楼客厅。
  祁家人只留下了尹素馨。
  祁湜一处理完柯氏母女的事就回了皇城,这期间,是尹素馨让两个儿媳带孩子过来,一起陪二老出门走走的。
  昨天二老晕倒后,她就让儿媳先带着孩子回去,她留下照顾。
  整晚没睡的楼方淮此刻正站在鹤九皋跟前向他汇报情况。
  “二老都是反射性昏厥,因情绪激动造成的脑出血。”
  “老爷子身体素质相较好一些,这段时间尽量让他保持心情平静,情绪稳定,另外,日后要时常留意他们会不会出现呕吐,语言肢体障碍,身体无力等症状,如果有,一定要带他去医院检查。”
  “好。”尹素馨应下。
  “至于老夫人,虽然及时进行了手术暂时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醒,还能不能醒过来......”
  顿了顿,楼方淮继续用平静,例行公事的口吻汇报。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鹤家父子俩微顿,都沉默了。
  二老的身体一直都还算健朗,但年龄大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基础性疾病。
  毫无疑问,这一次打击对祁老夫人来说,是致命的。
  半晌后,尹素馨张了张嘴,嗓音略带哽涩,“楼医生也没把握?”
  楼海医院不仅是在华国,放国际上,也能排在前列,要是连这位院长继承人都没把握,那就是真的希望渺茫了。
  “生老病死,只是让你们做好准备,我一定尽力。”看多了生离死别,楼方淮平静的心态已经形成,只是念在鹤家亲家的份上比平时多了些许动容。
  “血管受到压迫恢复意识需较长时间,老夫人昏迷期间,每天需要安排人给她按摩,避免损害神经元造成后遗症。”
  尹素馨将楼方淮的交代一一记下。
  “舅妈,你放心,二老的状况我会亲自监督。”楼方淮温声安慰。
  鹤祁尧默默递了杯咖啡过去。
  嘴角一抽,楼方淮并没有接,“你自己喝吧。”
  高强度工作一晚,他可不需要咖啡提神增加猝死概率。
  身为医者,他对自己的饮食十分注意,上班提提神是常事,但通宵之后,他不会再吃刺激性的东西。
  他现在主刀的手术都是大手术,通宵整晚屡见不鲜,就更得注重后续保养了。
  鹤祁尧也没客气,不带犹豫地喝了一口。
  抿了抿唇,楼方淮靠在他耳边低声道:“阿尧,抽个时间,我给你做身体检查吧。”
  鹤祁尧:“医院有我历年体检数据,自己看。”
  言下之意,没空。
  他转身,往一楼病房走去。
  没有进门,鹤祁尧只是站在墙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祁老夫人。
  鹤九皋不动声色来到他身侧,也没说话。
  能不能醒来,还得看老夫人自己的意志,或许,她根本不愿起来面对。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这么想着,穿上防护服的鹤祁云也过来了。
  “我进去陪外婆说说话。”鹤祁云看向鹤九皋。
  鹤九皋颔首。
  房内静得只有机器电流的‘滴答’声,祁老太太面色苍白,静静躺在床上,脸上戴的面罩时不时有隐隐雾气出现,她的呼吸轻飘飘的,又轻又弱。
  给老夫人按摩的医护人员见到鹤祁云进来,对视后立刻走了出去。
  她深吸一口,坐在病床旁,握住那只皱纹交错,沧桑的手。
  “外婆,我是宛宛。”
  先前还稳得住,可现在一开口,那声音就不受控制颤抖变得沙哑。
  她在害怕。
  缓了一会,再次调整情绪,鹤祁云才扯开嘴角,和祁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外公已经醒来了,但是因为担心你,精神状态并不好。”
  “舅妈照顾你一整晚,刚才让她去休息了,我也把田婶带来了,可以为舅妈分担一些压力。”
  “爸爸和哥哥都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
  “外婆,没人会怪你们,这事责任不在你们,父母只是影响孩子的因素之一,她们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追求,成长中接受的观念,都不是你们能控制的。”
  “作为父母,你们没有对不起柯亚婷,更没有对不起柯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