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满月翻身从床上摔下去,咚的一声。
  伊刚走到门口,听到响声转头,他实在不想管了,让一个将死之人在自己房间待着,若不是罗的要求,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伊走回去轻轻踢了两脚,“别把自己搞死了,免得罗怪罪我。”
  满月撑着床坐起来,捂着嗓子,用手在空中比划两下。
  “你想说什么?”伊环抱着胸看着满月,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烦。”
  “想写字?”伊歪头打量着满月,猜测道。
  满月猛地点头。
  伊叹了口气,“别想了,你看我这里像是有纸笔的地方吗?”
  满月有些绝望,抬头看到桌子上的水杯,用手指沾上水在桌子上写字。
  【把药给我。】
  伊轻蔑一笑,“你要那个干什么?”
  【求你,救我。】
  满月莫名的相信,这个人会救他。
  “为什么?”
  【那个女孩说,那药能救我的嗓子。】桌子上沾满水痕,满月用胳膊擦干,又沾了点水,一边写一边看着伊,确保伊还在看他写字。
  【我是被毒哑的,她说,用那个药能救我。】
  伊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满月,“你又死不了,不会说话了而已,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
  【求你,我不想死,我已经生病好几天了,会变成传染病。】
  满月指着桌子上快要干的【我不想死】几个字,敲的桌子砰砰响,急切地看着伊,不停张开嘴又闭上,被剥夺了出声的权力后,什么都是无力的。
  伊不客气的甩了甩手,“烦死了。”
  去拿了那一小包粉末扔过去,但没有离开的意思。
  满月拿着粉末,里面的钥匙已经被拿出来了。
  满月拿着水杯里所剩无几的水,伸手过去让伊再给他接水。
  伊翻了个白眼,接过水杯又到外面去接了水。
  “事儿逼。”
  满月趁伊出去的时候用了半袋粉末全部撒在自己身下,他之前在皮肤上试了一点,会起一层红色的疱疹,但过两天就会慢慢消退,他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更不清楚会有什么后遗症,但现在这些东西是他的唯一希望。
  满月手上还沾着粉末,慌乱的看着伊,接过水杯侧过身子喝下了水,手因为紧张抖的不停,水洒在脖子上打湿胸口一片。
  伊再次不耐烦的挖挖耳朵,直接离开了房间。
  满月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巨大的疲惫感袭来,直接抵着床沿昏死过去。
  傍晚时分,伴随着粗狂的笑声和一声声嗔怪的撒娇声,房门被推开。
  伊先看到倒在地上的满月,松开罗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推了推,没有反应,扯着满月的胳膊翻了个身,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脸上却是不正常的潮红,身体烫的吓人。
  伊摸了摸鼻子站起来。
  “他怎么了?”罗问道。
  伊摇摇头,“没有反应,发高烧,昏过去了。”
  在罗变脸之前,伊环抱住罗的腰,哼咛着在罗脖颈上蹭,“他是个病秧子,今晚我们去院子里,好吗?”
  罗抓着伊的头发扯开,“是你做的?”
  “啊……”伊跟着往后仰,双手抱着罗的胳膊,“不是……他的嗓子坏了,是感染发炎导致的,不是我。”
  罗哼了一声松开手,“你,去照顾他。”
  伊抑制住胸口的起伏,再平静过来时罗已经离开了。
  退烧药是唯一的药品,这里的人不常生病,即使有人生病,也会选择置之不理,如果嫌碍眼大可以淹死在污水潭里,随手扔在荒郊野外,自有秃鹫狼狈会解决尸骨。
  伊拢拢头发,照顾就照顾吧,死不了就行。
  “喂。”伊拍拍满月的脸,啪啪作响,确是一点反应都没。
  探探鼻息,是还活着,伊扶着满月靠在自己身上,掰开嘴把药水喂了进去,药水顺着脖子留下,好在还喝了一半。
  持续的高烧让满月昏迷不醒,嘴角和脖子上时而的水渍证明还有人帮他续命。
  伊坐在床边无聊的晃着腿,这两天他听到了一些事,甚至有些羡慕这个孩子,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好福气。”
  满月安静的睡着,在第二天的傍晚,醒了。
  “咳、咳咳。”
  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传来嗡嗡的轰鸣声,嗓子还是疼的像吞了刀片。
  满月抬抬手,这也太黑了吧,什么都看不到。
  伊站的远了些,他下午想给满月擦身子的时候看到了身上的疱疹,生怕自己染上什么皮肤病,“你醒了?”
  满月把手放下,继续躺在床上,闭着眼想要适应环境,或许适应一会就能看到了。
  伊拿着薄饼和水放到床头,小声的念叨,“喻竹送你过来的时候也没说你有什么病,真是不厚道。”
  满月依旧没有动。
  伊看着满月这幅迷迷糊糊病殃殃的样子,如之前一样扶他起来喝水吃药,不料刚一碰到,满月就慌乱的躲开。
  睁着眼看自己面前,仍旧漆黑一片,但有人碰了自己,那触感很明显,周遭安静的要命,只有阵阵细小的嗡鸣声。
  谁。
  他想开口说话,但从喉咙发出来的只有嘶哑细小的气声。
  伊皱着眉头,不知道满月又发什么疯,“水和吃的在这,醒了就自己吃吧。”
  说罢,离开了房间。
  满月跪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直直盯着面前,只感觉有一阵风吹过,就什么都没了。
  往前伸了伸手,空的,把手伸在脸前,都碰到鼻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用力的眨眨眼,再看,仍是黑暗。
  满月失声恐惧的往后退着,后背撞到床头,胸腔疼的一震,他看不到了。
  巨大的恐惧感包裹着他,周遭的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让他难以呼吸。
  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身子的时候身上的骨头相互硌着,他看不了,哑了……瞎了……
  不……
  满月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墙,敲了敲,又把耳朵贴上去,敲了敲……
  是安静的。
  不可能,不可能。
  满月摸了摸身边,是在床上,两手并用往前爬着,扑了空,整个人摔到地上,起来是碰到了床头柜,一寸寸摸过去,摸到了水杯。
  放到耳边敲了敲,没有声音。
  满月身体抖的像筛糠,干裂的唇瓣半张,翕动。
  举起水杯摔在地上,几乎是水杯落到地上的同时,他趴过去听,很努力的听,仍是安静。
  啊!
  连尖叫都是无声的。
  满月捂住耳朵紧紧靠着床头柜和床形成的夹角处。
  水杯摔碎的声音引来了伊。
  伊沉了口气走过去,真不知道留这个疯子在这里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