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着在他身上的不明物剥离了他的身体,扭曲翻搅的一团不断拉扯延伸着身躯,探出一根又一根的触手将他圈住、困住。
  动弹不得,无法逃离。
  千远怔愣一瞬,回过神后,漆黑的触手已经钻入衣角,贴着小腹,滑腻的触感一路向上延伸,停在胸口。
  轻轻按压在心脏搏动的位置,触尖细细打着转。
  说实话,不太舒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千远张开手,想把埋进他衣服里的那根触手揪出来,但五指才刚摊开,对方就似心有所感,绑住他的指节与手腕,以一种近乎十指相扣的形式,将他的双手摁在头顶。
  任人宰割。
  千远眉头微蹙,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就狂躁起来,不分由说地把他压在床上?
  ……气味、气味。
  别人的气味。
  不属于他的、恶心的气味。
  下垂的兔耳被细小的触手缓缓缠绕,不轻不重地揉捏。因为是损坏状态,感受不到外界任何刺激,千远一开始并没有多在意。
  还想着该如何把触手从身上扒开。
  可没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些被触手揉过的位置,就像是被重新赋予生命的枯芽,抖擞着根茎舒展叶片。
  断裂的神经逐渐相连,温凉又带着怪异麻的感觉如电视般从耳尖窜出,贯穿全身,深深钉入他的每一块脊骨。
  激得他立刻就忍不住泌出眼泪,浸湿眼眶。
  压抑不住的哼吟从唇边溢出,才泄漏一点又被猛地吞回。被扣压的双手骤然收紧,染着粉意的指尖陷入对方软而阴冷的身躯。
  千远抬眼,蒙着淡淡水雾的双眸直视无形状扭动的怪物,声音带着颤意,“你做什么?”
  千远是镇定的,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淡然自若,所以毋庸置疑,即使身体因为触手的揉捏而变得有些奇怪,他的心理也依旧淡定。
  甚至,连抬眼望去的那个眼神,都是冷的。
  可他忘了,自己的身体缩小了,湿漉漉的一眼瞥过去,配上青稚又颤抖的音调,对怪物而言,少年的姿态就像一朵任人采摘的小花。
  简直可怜又可爱。
  不明物心情泛起愉悦。
  小时候的阿远,可爱;长大后的阿远,漂亮。
  无论哪个都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喜欢,爱。
  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不允许被任何人窥视。
  揉捏耳朵的动作停止,千远低低#息着,刚想再说些什么,张开口,嘴巴又被猛地堵住。
  而后下一秒。
  “唔……”
  ——在胸口上打转的触手突然向下扎入,刺穿皮肤。
  在千远的身体内翻搅。
  千远闷哼一声,收紧的手又颤颤巍巍地松开。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对方的触肢在自己体内如树般扎根发芽,血液流动、呼吸,每一次心脏跳动与脉搏起伏,他都能无比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像是彼此融为了一体。
  不痛,反而有一种暖洋洋,跟喝了迷药一样的目眩神迷感。
  “咕噜……”
  须臾,触手缓缓抽离。
  千远觉得有什么东西,伴随着不明物的离开,也慢慢抽离了他的身体。
  神智逐渐清醒,灼热感却未完全消失,大片粉色从胸腔一路蔓延到脖颈,衬得少年的躯体愈发像娇艳柔嫩的花苞。
  让人忍不住期待,花开那日,该是幅怎样美丽的风景。
  千远呼着气,脱离桎梏的嘴巴终于可以与外界的空气接触。他的思绪渐渐回笼,刚想问不明物到底在做什么,不明物却先一步凑到他眼前,晃晃悠悠地将一样东西展现给他看。
  ——是他的技能卡牌。
  薄薄的、泛着莹光的一张,中心图案为一件折起的黑色外套,是千远脱下的风衣。
  他换上侍者服后就把原先的衣物塞进了系统背包里,百长给他的风衣则单独放入了卡牌之中。
  而现在,不知道不明物通过什么方法,在他没使用技能的情况下,竟径直将技能卡牌,取了出来。
  还是从他体内直接掏出来的。
  对于技能卡牌为什么会埋在自己的身体里,千远暂存疑问;他更关心的,是不明物为什么要把这张装了风衣的卡牌拿出来。
  似体会到了千远内心的困惑,拎着卡牌的触手尖端倾斜,做了个“歪头”的动作。当着千远的面,另一根触手又钻入卡牌,扭动身子。像里面在寻找什么。
  不到片刻,又爬出卡牌,细小的触尖卷着什么东西,飞速伸到到千远面前。
  摊开,一颗小巧的监听器正静静躺在“掌”心,一闪闪地冒着红光。
  “……”
  千远盯着不明物,不明物也“盯”着他。
  尽管对方并没有裂开眼睛,但千远还是能感受到那种阴恻恻、幽怨又带着狂热痴迷的注视。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杀手,监听器这种东西,早在小周往他身边凑打算放他衣服上的时候,千远就注意到了。
  但千远没有阻止。
  他默许了这种行为。
  无论是出于不在乎的心理还另有打算,这种默认都让百长感到恼火。但本体独自面对千远时,他又很难把这种情绪向对方表达。
  光顾着亲亲搂搂抱抱表白去了。
  甜蜜的独处时光,他一点都不希望有第三者的插入。无论这第三者是谁,插入的方法又是怎样。
  总之,在只有二人的空间里,百长只希望千远唯独看他、也唯独想他。
  于是,在本体离开后,百长留在千远身上的分体,同时也是他给千远打上的标记,就负责找个时间、找个地点,将这件事情与千远好好“谈谈”。
  倒也不需要说太多话,主要就是——
  “呯——啪!”
  监听器化成齑粉,从触手间滑落。
  ——表明自己的态度。
  “……”千远看着那些细碎得不能再细碎的粉末,沉默一瞬,嘴唇不自觉地微抿。
  察觉到这个细节,原本态度还算平和的不明物突然跟发疯似的,倏然窜出一根触肢,强硬地塞入少年的唇瓣,抵着他紧闭的齿贝。
  隐隐约约,有熟悉,却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不丢掉?”
  “说话。”
  “回答我。”
  语气冷峻又偏执,暗藏着翻腾的怒火。
  千远很轻很缓地眨了下眼,“带着监听器,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我无法、或来不及通过发信息的方式告诉他们,监听器可以直接向小周传达我的大致处境。”
  “更高效,也更便捷。”
  ……骗怪,骗子。
  不明物恶狠狠地碾了下他的嘴唇。
  它是百长留下的分体,是智商比不上本体的存在,但它也不是傻子。
  如果是为了紧急情况时传递信息更迅捷,那为什么要把监听器放入卡牌里?
  如果不喜欢被监听,又为什么要留下监听器而不是直接毁掉?
  ——这明明就是纵容。
  是对[一碗来粥]狂热情感的纵容,精神状态的考虑,一时心软的体现。
  凭什么?凭什么对其他人也要纵容?凭什么要考虑除他以外的人的情况?
  不需要,他的阿远不需要在乎别人,只在乎自己就足够了。这泛滥的、冷漠又带柔情的宽容心,不需要分给别人,全部留给他才是正确的选择。
  怪物的独占欲是很恐怖的,特别他还是个集合体,所有怪物拥有的黑暗品质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体现。
  如果千远对他的情感不及他人,对他的态度不是唯一。
  ——那么他会毫不犹疑地剥夺千远的一切权利,包括生命,拉着他的灵魂永坠无人之境。
  然后身体力行地告诉他,究竟谁才应该是他心里最为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