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中。
  沉甸甸的身体仿佛坠落深渊,于幽暗和无尽的迷雾中徜徉,层层叠叠的空间感,让林修几乎沉沦,同昨日时光一样无力抓住。
  黑暗,是微弱的意识中存在的唯一景象。
  外界身体明明笼罩在黑雾中,被无形手掌托起,内在林修微弱的意识却感觉在不住往下坠,身体像在不受控制的打破一张张薄纸。
  呼吸都在此刻静止,时空也一样凝滞,一股朦胧将微弱的意识完全吞噬,然后就这样在层层叠叠的空间蔓延……
  极致的黑暗之中,一抹白光在朦胧中绽放,仿若黎明的璀璨之花,又带着无比温暖之意,将黑暗中消散的意识汇聚。
  由寒冷的冬,渐渐回春。
  泛白的光点中,一幕幕画面闪烁,在那黎明之花照耀下不断蔓延,最终整个空间都是出现往日的一幕幕。
  凝聚苏醒的意识,自由的遨游于这一幕幕中,一如观摩回溯时光。
  一幕幕庞大的信息,通过汇聚的意识传递至脑海,以一种放映观影的形式,向着林修传递。
  只是林修的意识显然有些难以接受的抗拒,最终庞大的信息拆解分散成无数片段,久违的梦境由此陷入。
  透过黎明之花的圣洁白光,林修的意识钻进这一团似乎早就忘却的一幕梦境。
  …
  一个婴儿在襁褓中啼哭,周围的一道道人影看不清面目,但一股惊慌和害怕却将他们笼罩,眼神里都是止不住的惶恐不安,襁褓中婴儿至此幕,被失手坠落于地。
  疑惑和不解,从林修的意识中传出。
  直至看清了襁褓中婴儿那双本该黑白相间,同寻常孩子一样乌黑清澈纯真,不该掺杂一丝杂色的眼珠,却是纯粹的黑包裹着赤红。
  这个婴儿双目天生缺陷,寻常的眼睛没有眼白,黑中带着一丝赤红。
  而周围的嘈杂声隐约,怪胎、魔瞳这两个词汇,终在婴孩降生后不断发酵扩散,于谣言白眼中流传!
  “这是我的降生?”梦境里,林修的意识有着声音传递开。
  沉思中,林修的意识悄然又流连至另一幕画面。
  山间,颠簸的马车内传来婴孩的不住啼哭,声音越过绵延的山影,穿过密集的林木,婴儿最终被一白衣人给放在一处墓碑前。
  那墓碑高大巍然,却是杂草丛生,一妇人正垂眉低首抹着眼泪,面容依旧看不清,只是能感觉到身体十分虚弱。
  良久,才带着不舍的目光离开,滚烫的泪花落在正啼哭的白胖婴儿脸上。
  一时之间,那婴孩突然不哭了,只是用清澈的眼睛看向离去的背影,迷惘和无助,突然就蔓延至林修的意识中。
  …
  层层叠叠的画面流转,依靠璀璨之花圣洁光芒,林修的意识来到了第三幕!
  婴孩终于不再啼哭,因为他已经长开手脚,可以自由的在林木间奔跑,时不时望去群山绵延,落日的尽头,在其小小眼睛里尽是大大的期待和好奇光芒。
  直至画面变换,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伸出通红带着乌痕的小手,在一个严厉的声音下,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了一句:“瞎子爷爷,我错了。”
  这一幕浮现的严厉身影,给林修意识一个无比熟悉的感觉,顺着脏兮兮的小孩缓缓抬头,才彻底看清楚是一个拿着干净衣服的瞎子老头。
  看着被岁月摧残的沧桑容貌,一股酸涩感,从林修意识里浮现。外界被黑雾吞噬的林修,眼角突然滑下一朵带着复杂追忆的泪花。
  “瞎子老头!”林修意识喃喃,仿佛想要抓住这一画面,却误打误撞脱离,闯进另一幕场景。
  第四幕。
  上天垂泪,阴雨绵绵。
  方才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头发已经垂至肩头,身体显瘦却十分修长,宽大的布衣之下,有一双紧紧握住的拳头!
  其视野中,有一个小土堆,脏兮兮的少年看了看石影重叠的碑林,深深不解为何不能有他一个位置。
  他的瞎子老头,只能屈居这样一个小土堆,明明这是老头待了几十年的家,如今却被自称是天罡宗的人扫地出门。
  他接替了老头的职位,因为他心底有一个念头:他要带老头,堂堂正正踏入这个近在咫尺的“家”,为他修一座墓碑。
  一瞬间,林修的意识感同身受,一股仇恨在心中发芽生长。
  此刻这个脏兮兮少年已经不那么向往外面的精彩世界,外出碑林的顽劣举动,他已经很少去做了。
  经常,他会带着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深夜寂静无人时,就这样看着衣服燃烧,从远处,火光折射的影子中,能看出蜷缩少年孤独的背影……
  那股思念,伴随深入骨髓的寒冷,让林修的意识一颤,刚才的一幕,重新被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一幕幕画面在第四幕之后开始重叠,璀璨的黎明之花光芒下,庞大的画面开始一点点消散,又在林修意识的轮转下消散的速度变得飞快。
  第五幕带着深邃的黑,连带璀璨的黎明之花,将林修的意识吞入其中。
  身旁的黎明之花于黑暗中爆发最后的璀璨之光,然后缓缓消融,周围便开始由模糊变得清晰。
  一团黑气,盘踞其中心,缓缓蠕动中带着吸慑心神的恐怖之力。上面存在一点点沙子大小的光点。
  那是黎明之花最后的残余种子,惊变之中,黑气裹携林修的意识,融入那藏于内心深处的记忆中。
  疑惑、无助、温情、还有对人世的冰冷,通通于黑暗消融中变得清晰,犹如大梦一场的回溯,林修此刻正重新经历那些不堪回首。
  这最后一幕的尽头,也是关于他疑惑无比黑气源头!这藏于他身体,始终没有表现多少害处的诡异黑气。
  记得之前,林修做过一场梦,梦中他看见一个被锁链锁住的黑色棺木,在那里他同样见到身边这股萦绕他意识的黑气。
  他就那样,慢慢的,轻轻的靠近,心念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左右,最后黑气穿过他的身躯,安然无恙的同时,锁链也在那时消失不见。
  心中被那股信念推动,不由自主的打开了棺木,从中他看见了一双无比深邃的眼睛,滔天的黑气涌动,于眼神凝视中惊恐,然后,他苏醒了。
  自始至终,那个梦境始终萦绕在心头,黑气的秘密不断勾引着他,想要努力探知其本源的来历。
  最后惊恐一眼,林修看到的是他自己,一个被黑气吞噬的自己。
  这黑气一共出现五次,都不为他所控,为此,他寝食难安,尤其是梦中的场景,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第一次抢丹时出现,第二次同苏欠儿一起时出现,第三次,梦中出现,第四次择术时出现,第五次助他镇压暴乱的血溪之力,第六次就是遵循内心呼唤的现在。
  因为回溯,而藏于身体深处的黑气,终于将要揭开其神秘一角。
  林修潜藏深处的记忆,在他面前化为一扇黑色大门,林修意识传开悸动之意,在残余的黎明种子引路下,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