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宅。
  水榭楼台,余烟袅袅,偶有琴声瑟瑟而来,余音绕梁。
  裴云殇坐在石凳上,看着对面弄筝抚琴的女子,从怀中掏出个小瓶子,倒出里面的一枚药,塞进嘴里。
  坐在他身边的文博君见状,担忧道:“少瑾病了?”
  裴云殇反应上来,垂眸看着手中的小瓶子,回答:“没有,是些调理的药。”
  “少瑾什么时候开始注重养生了?”文博君又问。
  裴云殇轻轻勾了下唇角:“是个小狐狸给的。”
  文博君一脸茫然,抬眼看了下站在裴云殇身后的飞鸾。
  飞鸾道:“是柳觅姑娘,就是给灵风瞧好病的医女。”
  文博君这会听明白了,他抬眼看着对面人挂在脸上还未散去的愉悦表情,眸子暗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待琴声停下,文博君招呼小厮倒了两杯清茶,屏退左右后,问道:“飞鸾说灵风醒来了?”
  裴云殇面色恢复往日的严肃,端起清茶抿了一口,才说道:“是!”
  “如何?他还好吗?”文博君又问。
  裴云殇薄唇微微拉紧,面色变得深沉:“灵风应该是刚醒来,对周围的事物不熟悉,所以比较敏感。
  不过...”
  他语气微微顿住,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道:“他断断续续说出我义父临死前的事情。”
  文博君听到这,手中沏茶的动作也顿住了。
  裴云殇继续道:“他说五年前朝廷议事堂着火,怀疑是人为的。
  当时灵风在议事堂外候着义父裴清,等他忙完出来回府,没想到他左等右等没等到他,正着急过了晌午饭点,想进去看看,岂料堂内传来阵阵争吵声。
  灵风以为朝中几个权臣又出现分歧的意见,也没多想,觉得义父出来可能还需要些时间,便回到马车内小憩。
  没料到,他再醒来的时候,议事堂已经燃起熊熊大火,权臣们的亲信都冲进去救人了,他着急义父的事情也冲了进去。
  进去之后火势太大,他看不清,只能凭借感觉找人,可惜人没找到,却感觉有人在他后面想要他的命。
  他和那人厮杀起来,那人武功奇高,不过几招,他便败了下风,之后头部受到重击,人也昏昏沉沉的。
  剩下的他就只记得,我冲进火海,把他救了出来。”
  文博君听完,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裴云殇也不多言,耐心的等着。
  “就这些?”少顷,文博君问。
  裴云殇颔首。
  文博君深吸一口气,抬眼眺望着满园的花色道:“五年前议事堂的那场大火折了相国裴清,到现在卷宗都在大理寺押着。”
  裴云殇点点头:“是,义父死洲帝哭了好久,大理寺也彻查了许久。
  之后洲帝便以不再提伤心之事为由,把这个事情封了起来,我今个来找老师,是想问,义父去议事厅之前找过一次老师,老师可记得义父跟您都说了什么?”
  文博君叹口气道:“少瑾,为师该告诉你的,都说了,你义父只是和为师唠了唠家常,闲聊几句,真的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那义父可记得,那日议事厅都去了哪些人?”裴云殇又问。
  文博君怔住,抬眼看着他,眼神似是想躲避,却发现根本无法离开裴云殇的窥探。
  终于,他叹口气道:“不错,你义父是给我说了些事情。”
  裴云杉面色越发的严肃起来。
  文博君端起清茶抿了一口,才说道:“那日去议事堂商量事情,不是你义父提出来的,而是王变。”
  “御史大夫王变?老师可知道是什么事情?”裴云殇问。
  文博君无奈地摇摇头:“你义父并没有跟为师说,但是看他那日严肃的表情,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且根据裴清的口风得知,五年前参与议事堂的人,除了王变和六部中五个尚书外,还有一人...”
  “谁?”裴云殇追问。
  “池远侯。”
  池远侯?
  裴云殇从文宅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一昼夜没睡,他一点困意都没有,脑子里想着文博君告诉他的事情,心中是一片乱麻。
  “爷,到了。”随着车子的停摆,飞鸾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裴云殇回神轻轻撩开帘子,看着面前匾额——刑部。
  他收紧衣摆下了车子,跟着飞鸾走到刑部的后门。
  “爷,您真的不准备回去休息?”飞鸾跟在他身后有些担忧。
  裴云殇没回答,反问道:“姜稳云已经进宫了?”
  “是,点苍阁的信息没出过岔子,今个一大早姜尚书收到宫中姜妃的传唤,急急进宫,到现在还未回来。”
  裴云殇点点头,在门口刑部狱卒的牵引下朝南岳国水牢内走。
  “爷,南宫洮就在水牢内的最后一间牢房内,这里的人都打点好了,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咱们只有两盏茶的时间,之后姜大人应该在宫里用完膳就会出来。”飞鸾跟在他后面提醒。
  裴云殇眸子晃动,算是应下。
  “可是五年前的事情,南宫洮没参和,爷冒险把他换出来,万一被刑部的人发现...”飞鸾禁不住关心地询问。
  裴云殇摇摇头道:“希望渺茫,但是又不能不做,南宫洮是我打开这个事件的一个契机,所以他不能死在大牢里。”
  话落,他身后水牢的大门合上,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斑驳墙上的两盏孤灯,隐隐照亮冗长充满恶臭的廊道。
  裴云殇脚步加快,领着身后的几个人快速抵达最后一个牢房。
  当牢房的门被打开,里面的南宫洮还未看清楚来者何人,便被人扯了出来,紧接着一名和他长得格外相似的犯人被扔了进去。
  “你们...”南宫洮刚准备询问何事,待他看到对面人清俊的面容后,所有的话戛然而止。
  裴云殇疏淡地睨了一眼南宫洮道:“南宫大人,我们走吧!”
  南宫洮还想说什么,飞鸾已经掏出早都准备好的帕子捂在他嘴上。
  待他晕倒后,裴云殇嘱咐道:“把他送进林一那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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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觅小憩了俩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
  桌上放着周嬷嬷做好的饭菜,和一张小纸条。
  纸条是周嬷嬷留给她的,大概就是她去驿站找个像样的车子,让柳觅用晚膳,收拾好行囊等着她就是。
  柳觅一想到能回家,除了期盼,更多的心中还是带着些许的复杂,原主的记忆虽然深刻,对母亲张袖的那份感情她也能感受到。
  可是一想到真正的柳觅已经死了,她要面对之后的处境,以及她一个现代人没办法想象的宅门勾心斗角的生活,那份抵触感也是实打实的。
  柳觅叹口气,看着碗里的粳米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
  就在她确定没有胃口,准备收拾碗筷开始打包行囊的时候,外面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柳觅这次从屋内找了把匕首防身,这才走出厢房,问道:“谁?”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道如柳莺般清脆的声音:“里面可是柳姑娘。”
  “你是谁?”柳觅没回答,而是执着于她的问题。
  “本宫听闻柳姑娘昨个受了惊吓,太子殿下未询问柳姑娘的意见就私自带着柳姑娘去了陌生的地方,今个本宫是特地上门道歉的。”外面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的试探。
  柳觅分析着对方的话,本宫?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