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第二学期,我还是和承欢、谢莉还是同桌,在班上我们依旧是被孤立的坏孩子和怪人。
  在这段我没有提及的时光里,老爸向亲戚借来一笔钱斗志昂扬地跑去外省创业,那时候很多省份都没发展起来,不像广东这种很早就被列为主要发展的省份,在外地创业对稍微有些商业头脑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件难事,所以惹得老爸义不容辞地加入为国家发展建设这个大家庭。
  老爸走时,我和苍松都很舍不得,不过在老妈的安慰下我们只好欢送老爸。
  老妈为了我和苍松能有更好的学习环境,选择搬到学校附近的一栋小楼里。
  这栋小楼有五层,第五层是公用的天台,我们住在第四层,一个听着不吉利的楼层。
  年幼的记忆里,这是一栋从外面看起来铁迹斑斑、破烂不堪的破房子,里面却是装载我各种恐怖幻想的鬼屋。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栋楼的设计很奇怪,一楼没有窗户的诡异设计和不知坏掉多久的灯泡导致一楼终年无光。小孩子本来就怕黑,再加上房东将一楼租给别人放杂物,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就会惹来老鼠,老鼠多了就会不断发出怪异、反常的声音,最后配合黑暗的环境,这栋小楼的一楼便成为我害怕的地方。
  在儿时看来,如果想体验恐怖带来的刺激感,不一定要看恐怖片或者去鬼屋,慢慢走上漆黑的楼道即可感受到最纯正的恐惧和胆寒的惊悚。
  小时候胆子小,如果不在刚踏进一楼范围时全力跑起来便没有勇气再跑起来,记得最恐怖的经历,我没有第一时间跑起来,上楼时彻彻底底受到恐怖的洗礼,在那次以后胆子也变大了不少。
  那次我打开一楼的铁闸门,站在阳光的尽头望着前方被黑暗的路,慢慢走进黑暗处,暗得只能看到五指的基本轮廓。身旁的杂物飘来怪异的恶臭,我不由想到恐怖电影里所说的尸臭,我压低内心的恐惧向前挪步,还没挪动半米,我听到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我以为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跑回铁闸门那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仔细听了听,有老鼠“叽叽”叫的声音,便放下悬着的心。
  我再次鼓起勇气上楼,挪步而行。人的适应力比不上动物,但也很强,我逐渐适应漆黑的环境,能看清一些货物基本的轮廓。
  我走到拐弯处,拐弯后就是楼道,楼梯口的对面刚好有一间房间,房间的门早拆了堆满了杂物,房间里面比我身处地方还要漆黑。每次经过我都盯着哪里看,害怕自己少看一眼就会有恐怖的东西跳出来。这次也不例外,我摸墙而行,眼睛死死盯着房间里面,走着走着忽然看到房间里有一双绿得发光的眼睛在看着我。那双眼睛像盯着猎物般盯着我,让我有种随时会被袭击的错觉。
  我头皮发麻、寒毛直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我发出受惊小狗般的低吼,狂奔到四楼,打开家门前我死要面子装作没事的样子才进门。
  后来我听老妈跟楼下的邻居闲聊才知道一楼住着一群流浪猫,常常叼着死老鼠放在一楼,搞得一楼臭气熏天。
  我害怕看恐怖片,但更喜欢看恐怖片带来的刺激感,也不知道是电视上的恐怖电影看多了,还是听老一辈说封建迷信的事多了,我一直觉得四楼是个恐怖的楼层。
  电影里总说厕所是阴气很重的地方,脏东西最喜欢躲在里面,所以我每次看完恐怖片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生活在我方便时身后会冒出一个长发飘飘的女鬼。
  我从没上过五楼的天台,五楼不像一楼到四楼楼道这种上下楼的必经之路,五楼的楼道对我而言充满了未知,人的本能就会对未知的事物有所抗拒,何况是我种喜欢看恐怖片而且想象力丰富的小孩。
  我从不走上四楼到五楼的拐角处,在我的想象里,只要我走到楼道的拐角处就会看到五楼有一具身穿白色连衣裙,长发及腰的女尸正吊在那里。如果我敢再走上一级阶梯,女尸会活过来,摆脱处死她的痛苦之绳,悬浮在空中与绳索平行,并且从身后拿出糖果问我要不要吃。我若落荒而逃,女尸便会飘到我身后掐着我的脖子,逼我将伪装成糖果的毒药给吃下去。
  这是我想象出敢上五楼的悲惨下场。
  我也曾梦到走上五楼的梦境,不过那是与我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场景,那个场景更能体验无声的心理恐惧。梦境中我听到老妈在天台喊我上去,我胆战心惊地走出家。从四楼望上五楼的楼道,狭窄且诡异,黑白相间的阶梯犹如钢琴优雅的黑白键,白灰色的墙壁配合楼道的阴影看起来就像身处在老掉牙的黑白电影里,每走一步就耳边便奏起黑白默剧专用的搞笑音乐。我扶着楼道扶手走了一半黑白键,耳边环绕的默剧音乐逐渐变成惊悚风格的音乐。我忽然想起我想象上五楼的恐怖场景,害怕地跑到下楼,可是我却来到了五楼。我往上看,刚才走下来的阶梯变成灰色的墙壁。
  我慌了,立即往下跑,来到的还是五楼,我再次回头,面见的还是那诡异的灰色墙壁,惊悚的音乐越来越响亮,我被吓着了,拼命往下跑,但不管我跑过多少个层楼来到的都是五楼。梦境中我陷入无限循环,五楼通往天台的铁门始终紧锁着,无论如何都逃离不了五楼的楼道。我想起老妈这根救命稻草,在五楼大喊老妈,我只感觉身后一凉,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我不是一直在你后面吗?”然后我就被吓醒了,醒来才发现我和苍松在看外国的黑白恐怖片,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会将全屋的灯都开着。可就算我将全屋的灯开着,仍然觉得这间灯火通明的房子里某个角落存在某些恐怖的东西。记得有一次老妈和苍松出去买东西,我在家看电视,看着看着自己疑神疑鬼起来,害怕地把自己关在衣柜里睡着了。老妈和苍松回到家里找了很久,才在衣柜找到熟睡的我,那次我足足被他们笑话了三天。
  那时候我还小,以为将自己关在狭小的地方或是拿棉被将自己盖得像蛹一样严实,妖魔鬼怪就伤害不了我。
  电视上的科教节目总向观众灌溉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观念,于是我问老妈这世界上有没有鬼?
  老妈把我搂进怀里:“这个世界上当然有鬼!”
  我吓得在老妈怀里缩了缩身子:“啊~!那鬼是不是都长得很恐怖?”
  老妈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恩,很恐怖哦。”
  我害怕地搂住老妈:“那鬼会不会来抓我啊?”
  老妈微微一笑,摸摸我的小脑袋:“鬼呢!只会捉那些说谎做坏事的坏孩子,不会捉听爸爸妈妈话的乖孩子。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或者对我说过什么谎咯?”
  我摇摇头,乖巧地说:“我才不会说谎和做坏事呢!”
  老妈流露出溺爱:“苍洋真乖,答应妈妈以后继续做妈妈的好孩子好不好。”
  我傻笑说:“好~!”
  老妈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后来长大后才发现这些话是大人为了让小孩听话流传千年的谎言,再后来,懂事后才明白老妈并没有骗我。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鬼魂,但的确存在着“鬼”,老妈所说的鬼是指做了亏心事疑神疑鬼的人心,若是没有做过亏心事,无论身在何处都心安理得,但那些做过亏心事的人更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这是鬼,恐怖的鬼,而不是他们未泯的良心在作怪。
  老妈这样教导我也是希望我不要成为那些心中有鬼,受尽良心折磨的坏人。
  来年夏天的整个暑假我不是在埋头做暑假作业就是在看电视,心情也不断在好与坏间切换。
  电视上播放很多有趣的动画片,我也在这段时间迷上《哆啦A梦》这部动画片,比我大几年的小孩喜欢叫他做《小叮当》。因为他大大的圆饼脸让小巧精致的猫铃显得更出众,所以表哥表姐这代人都喜欢叫他小叮当,而我更喜欢叫他哆啦A梦,因为他就叫哆啦A梦。
  多啦A梦是一部富有想象力的动漫,大雄天生倒霉命,出门掉入下水道、上街不见钱、在学校被欺负,这些平常人很难遇到的倒霉事都能被他遇到,最重要他还是个不用功读书的懒小孩,于是不二雄安排了哆啦A梦这个旧款育儿机器人来助大雄成才。
  哆啦A梦刚出现的时候,大雄很害怕,不愿相信自己悲惨的未来,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甘愿相信自己未来会很悲惨、很潦倒呢。哆啦A梦向大雄承诺自己一定会助大雄成才,大雄相信了,哆啦A梦也信任大雄是个值得他去帮助的孩子,这部动画片也从我的期待下开始讲述他们相互信任的故事。
  大雄是倒霉的代言人,他总能遇到倒霉事,而多啦A梦每次都会从肚子前的白色半月口袋里拿出千奇百怪、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神奇道具帮助大雄。
  大雄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多啦A梦给他再多神奇的道具都会落得不好的下场,可是哆啦A梦打从心里相信大雄不是无可救药的傻瓜,只是比较另类的笨蛋。
  多啦A梦从来没有嫌弃过大雄,还会在他伤心难过、情绪低落的时候为他加油打气,这点一直是他们的故事最让我感动的地方。
  我常常在想,要是哆啦A梦是我的朋友那该有多好,考试就不用怕考砸,在学校也不用害怕被欺负,心情不好就拿出竹蜻蜓飞到云间漫步,远足不需要长途跋涉,最重要是能有一个对自己万般信任、不离不弃的朋友。
  不离不弃,听起来是多么天真烂漫,谁人又可以做到呢。
  我一遍遍想象哆啦A梦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场景,以至于我童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哆啦A梦能做我的朋友,相伴我成长。
  蓝天下,与相似的白云随风而过,我经常望着天空发呆,想象一只带着红色小丑鼻,脖子系着猫铃,白色肚皮上挂着半月口袋的小短腿机器猫在天空向我挥手大喊:“苍洋君,我回来了!”
  承欢家离我家比较近,每隔一段时间承欢就会来找我去玩,所谓的玩无非是到附近的闲逛、聊天,也没什么值得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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