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信义离奇死在家中,又有一批人接连死亡。他们的死法非常相似,均是被人一枪爆头,死在家里。
  这些人大部分是沈氏集团的前董事会成员,抑或是退休的高层,只有小部分在职高层。
  这分明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
  警方很快介入案件,并且尽可能寻找破案线索。却不知是不是警方的办案效率太低,自从顾信义死亡以来,已经过去好些时日,警方却没找到任何突破口,甚至连一个可疑之人都没找到。
  对此,许多人暗中偷笑。因为稍有脑子的人便能想到,这些死者都或多或少帮过沈临渊,而赵天相意图吞并沈氏集团的事情,早已不加掩饰。
  所以最有动机杀害这群人的人,无疑是赵天相。
  然而在市警局局长张弥亲自出手侦查案件的情况下,居然没查过赵天相哪怕一次。
  这一迹象似乎表明,昔日与沈临渊交好的张弥,其实也是一株墙头草。现在赵天相可谓如日中天,张弥明显是在巴结他。又或者,张弥和赵天相本就是一丘之貉,在很早以前就有了预谋。
  所以这起连环杀人案,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一定会变成无解的悬案——当警察不想破案时,哪怕罪犯的犯罪证据就在眼前,也破不了案。
  沈氏集团旗下的各个大项目虽然得到了一定的资金补充,但正常运行起来依旧是困难重重。毕竟集团内部风起云涌,集团各分部的高层,当然也是人人自危,一时举棋不定。
  如果这些项目不能平安度过投资期,那么沈临渊必将血本无归,最终被赵天相赶出沈氏集团。
  大部分隔岸观火的集团高层都在暗中计算时间。在他们的预计中,沈临渊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月。等到那时候,各个大项目的资金链完全断裂,又没有新的资金流入补充,沈临渊便只能黯然退场。
  不仅集团里的其他高层这么想,连沈星暮也这么想。
  他实在不知道沈临渊到底在干什么。
  这种数以亿计的高强度耗资,别说沈氏集团,就算再加上虎鹰集团与枪神社,也未必能支撑下来。
  为此沈星暮专门联系过沈临渊一次。
  电话里,沈临渊只微笑道:“孩子,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沈星暮想不明白沈临渊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
  莫非沈临渊已经决定摊牌了?大象与蚂蚁,实在没必要比拼智慧,绝对的力量差距,便足以决定整个事件的结局。
  所以沈临渊是打算在赵天相即将夺走沈氏集团之时,利用“念”的力量,将他暗杀掉吗?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省事的办法。
  懂得“念”的人和普通人,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可比性。
  谁会把萤火之光与皓月之辉相提并论?
  可是如果沈临渊想杀赵天相,完全不用等到现在。在赵天相发难之前,他就该动手,如此还可免去这样一场宛如龙争虎斗的大风波。
  沈星暮想到沈临渊说过,赵天相和柯爱明的余生会在大牢里度过。
  他们为什么会坐牢?坐牢的人,当然是罪人。所以赵天相犯的罪就是派遣杀手去杀了顾信义等前董事会成员与退休高层?
  但是别人不知道真相,沈星暮却知道,那群人并没有死,都被沈临渊救了下来。
  赵天相暗杀失败,最多判蓄意杀人未遂,不至于监禁终身。
  所以沈临渊到底在筹划什么?他心中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七月的最后一天,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赵天相终于按捺不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再等一个月,等到沈临渊彻底走投无路时才雷霆出手。毕竟他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他在沈氏集团隐忍了二十年,每天磨刀的同时,也在磨炼心性。他应该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去等待最好的时机才对。
  看来人果然是生而骄躁。
  一个人越接近胜利时,便越容易急功好进。
  现在的赵天相就是如此。
  这一天,烈日如火,仿佛蛰城的每个人都变得金光闪闪,烨然若神人。
  而赵天相就是众神之神。
  他磨了二十年的刀,今天终于挥下了第一刀,也是最后一刀。
  沈氏集团股东大会在集团大楼的顶楼会议室召开,这次出席会议的成员包括沈临渊、沈星暮、高哲羽、赵天相、柯爱明、沈星夜、赵慧妤。
  沈氏集团的股东只有他们七个人。
  昔日赵天相在沈临渊手中购买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其中百分之九给了柯爱明,百分之二给了赵慧妤。
  而沈星夜的手中一直捏着沈氏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这是很早以前,沈临渊分给他的。
  按理说,他们四个人的股份加起来也只有百分之二十八,还不足以与沈临渊正面抗衡。
  然而事实是,沈临渊多次转让股份,其中一次股份转让合同还被周玉强动了手脚,而今他手中所剩的股份只有百分之二十。
  而他转让出去的那些股份,其中一部分到了王氏路桥的王睿手中,另一部分则到了蛰城另一个大企业的董事长仇远阳手中。
  正常来讲,今天的股东大会,王睿与仇远阳也该出席。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个样子。王睿手中的百分之十股份已经到了赵天相手中,而仇远阳手中的股份,也到了沈星夜的手中。
  现如今,沈临渊、沈星暮、高哲羽三人手中的股份加起来也才百分之三十,远远不是赵天相的对手。
  虽然沈临渊依旧坐在会议室的主席位上,但他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甚至显得有点阴沉与颓然。
  反倒是坐在侧位的赵天相,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西装,显得文质彬彬的同时,还有一股霸气。他的头发涂了高质量的发胶,中分倒立发型,连发际的轮廓线都显得棱角分明。而那双尖头皮鞋油光闪闪,仿佛比会议室的吊灯还要明亮许多。
  今天的赵天相,的确是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不只赵天相显得精神十足,柯爱明好像也变得更加年轻美丽了,甚至一颦一笑间有了只属于年轻女人的风韵。
  赵慧妤更不用说,她本来就是非常美丽的女人,无论怎样打扮,均是美不胜收。而她今天还没穿正式装,而是一声略带古风气息的装束。头发盘成高高的发髻,缝隙里插满各种流光溢彩的饰品,最后用一支翡翠色的步摇固定。她的衣服是汉服的薄纱子,绛紫色,很轻、很长,一小部分旖旎在地。
  她就这样坐在会议室里,完全不像是参加股东大会的股东,而是琼碧台上端坐的小仙子。
  沈星夜却和往常没多大区别,虽然穿着还算正式,但神色却轻佻随意,像玩世不恭的风流公子哥。
  沈临渊、沈星暮、高哲羽三人均是面色严肃,端庄坐着,一言不发。
  赵天相便不客气,从会议桌上抓起一叠文件,站起身,淡淡说道:“沈董,还有其他几位股东,我今天召开这个股东大会,主要是把大家集合起来,集思广益,探讨如何应对沈氏集团目前面临的难题。”
  沈星暮和高哲羽都不说话,沈临渊却皱着眉头说道:“莫非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赵天相抬手顺了顺脖子下的领带,微笑道:“沈董,就我们目前遇到的难题,我的确想不出好的办法进行处理。”
  沈临渊淡淡说道:“既然你没有办法,就不要一脸从容地侃侃而谈。”
  赵天相微笑着问道:“莫非你有好的办法?”
  沈临渊道:“我的确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只不过在这之前,还请你先坐下,不要挡着其他股东的视线。”
  赵天相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尔后又很自然地点头道:“好的,既然沈董有好的策略,我们就洗耳恭听。”
  沈星暮心中略微惊讶,因为今天的赵天相明显底气十足,毕竟股东大会上,谁的股份多,就是谁说了算。现在赵天相无疑是沈氏集团的最大股东,但沈临渊淡定说话的模样,似乎有着某种很难用言语表达的压迫力,这种气场竟使得赵天相一时退缩。
  沈星暮敢肯定,这种压迫力绝对与“念”无关,而是沈临渊与生俱来的强者气质产生的无形压抑。
  赵天相坐好之后,沈临渊并不起身,而是背靠靠椅微眯双眼,平静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沈氏集团目前所面临的难题是什么。从今年五月中旬起,虎鹰集团的田子富宣布终止与我们的合作。这像是传递了一个无声的讯号,几十个与我们集团亲密合作的企业,接二连三终止与我们的合作项目,导致我们集团内部的资金周转出现严重的滞塞,各个大项目也无法正常运行,漫长的投资期,久久熬不过去。”
  柯爱明问道:“沈董,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这和我们解决目前的难题有什么关系吗?”
  沈临渊道:“我不是医生,但我知道一个很通俗的道理,人病了,就得吃药,集团病了,也得吃药,而且必须是对症下药。在我们下药之前,有必要摸清我们集团的病症。”
  柯爱明问:“沈董,你认为我们集团的病症是什么?”
  沈临渊忽然坐直身子,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视赵天相与柯爱明,尔后似笑非笑说道:“一个人被孤立太久,容易自闭,患上心病。集团也一样,无论实力怎样强大的集团,忽然与其他大企业切断了联系,就必定孤掌难鸣,冲天而起的摩天大厦,若没有牢固的地基也将瞬间崩塌。所以我们集团现在患上了孤独症、自闭症,如果再得不到外界的援助,必定毁于一旦。”
  柯爱明蹙着眉不说话,赵天相则是微笑道:“那么沈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对症下药呢?”
  沈临渊平静道道:“这个很简单。我们集团与其他大企业的合作,向来是互赢互利,从不得罪谁。数十个企业忽然终止与我们的合作,不可能没有原因。在附近几个大城市里,除了虎鹰集团,几乎不存在有实力与我们抗衡的大企业。但虎鹰集团近期也是内乱不断,毕竟濯天虎才过世,新上任的田子富也需要时间处理虎鹰集团的诸多事宜,应该没闲心与我们作对。”
  赵天相皱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变得稍微冷厉了一分,而且言语中直接省略了“沈董”这个称呼。
  沈临渊道:“不是虎鹰集团,就一定有其他人暗中算计我们。只可惜我近日里身体越来越弱,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查这件事。”
  赵天相道:“既然你不知道是谁在算计我们,为什么还说这么多废话?”
  似乎赵天相越发按捺不住心绪,言行中已有明显失态。
  沈临渊神秘一笑,平静说道:“赵总,我可没说废话。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算计我们,但我知道赵总你和不少大企业的高层的关系都还不错。”
  沈临渊说话时,从身后掏出一个文件夹,夹子打开,里面却不是文件,而是一叠照片。
  他解开文件夹,照片便散落出来。
  沈星暮定睛看去,惊讶发现这些照片上几乎都有赵天相或者柯爱明,其中几张照片上甚至还有沈星夜与赵慧妤。
  与他们同在一张照片上的人,无一不是某个大企业的高层领导。而这些大企业在两个月以前,和沈氏集团还保持着合作关系。
  照片里,赵天相与那些大企业的高层或握手、或碰杯、或笑谈,显得极其融洽,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
  赵天相与柯爱明的神色都变得略微阴沉,却不说话。
  沈临渊笑道:“赵总、柯总,既然你们与那些企业的高层有私交,何不利用你们这层私人关系,找他们重新谈一下我们集团与他们企业的合作。如果你们能把这件事谈好,我们集团患的病,自然就好了。”
  赵天相沉默。
  柯爱明则冷声道:“沈董,既然你偷偷监视我们,我们也就没必要再和你绕弯子了。不错,那些企业之所以终止与我们集团的合作,是因为我和天相的授意。沈氏集团现在遇到的难题,也是我们一手造成的。”
  柯爱明现在说这些,明显是不打算再遮掩意图,准备挥刀抹杀沈临渊。
  沈临渊笑而不语,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高哲羽捏紧拳头,猛地一拳打在会议桌上,激愤大骂道:“赵天相,柯爱明,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肮脏下作、背信弃义的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