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崔掌门的掌上明珠,崔心碧从小高傲、自矜。
  冷秋风则是另一个极端。他是别人眼中的叛徒之子,一直被嘲笑被欺负。
  喜欢冷秋风的事,对她来说仿佛一个“污点”。高傲的崔大小姐,怎么能喜欢那个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冷秋风?
  尤其后来,他和陆傲霜走到了一起,自尊更不容许她喜欢一個有主的男人。
  这是崔心碧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如果被人知道,她宁愿去死。
  于是,当秘密被揭穿,她的道心就这么破了。
  崔心碧心如死灰,本以为这世上再没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了,修为跌了就跌了,让她独自在角落里发烂发臭吧!
  可是白梦今那些话刺痛了她。
  不管她是不是有意,冷秋风和陆傲霜仍然被她拆散了。即使如此,陆傲霜仍然没有怪罪她,一心为她的伤势奔忙。
  崔心碧再也坐不下去了。
  是她心思险恶,是她行为可憎,跟他们两个没有关系!是她犯了错,为什么付出代价的却是别人?她还有什么脸装受害者?
  胸中怀着这一腔义愤,她一口气跑到陆傲霜面前,喊出了那句话。
  当这句话一说出来,被周围的账房、弟子们听到,面对他们惊讶的目光,崔心碧忽然感到心里一松。
  对,她就是这样阴暗的人,明知道冷师兄和陆师姐两情相悦,还觊觎于他,甚至破坏了他们。
  她做了坏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可以来指责她,斥骂她了!
  陆傲霜先是惊,再是笑,走过来看着哭个不停的崔心碧,带着几分无奈说:“崔师妹,这不关你的事。你伤还没好呢,快别哭了。”
  她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弟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好像发生了很稀奇的事,他们好想看热闹啊!
  可惜陆师姐的命令不能不听,很快账房一空,只剩下她们两人。
  “可这就是关我的事啊!”崔心碧抽噎着说,“我不应该喜欢冷师兄,还挑拨离间,让你们生了嫌隙……”
  陆傲霜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挑拨离间了?那不是梦魔干的吗?”
  “不,我当时是清醒的,但就像鬼迷了心窍似的……”
  陆傲霜无奈,问她:“你刚才说没想破坏我们,现在又承认是自己挑拨。崔师妹,到底是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但我确实没想破坏伱们……就是那几天……”崔心碧都语无伦次了。
  “好了好了。”陆傲霜制止了她,“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本心没想破坏我们,但是被梦魔勾出了恶念……你看,如果没有梦魔的话,你就不会做这些了,是不是?”
  崔心碧点头。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呀!”陆傲霜柔声说,“崔师妹,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操守的人,你不用把所有事都怪罪到自己身上。我与冷师弟的事,起因是你,但根本原因是我们自己。”
  “但……”
  “你先听我说!”陆傲霜强硬地把她按下去,“在你之前,我跟冷师弟已经出问题了。他这个人,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每每让我生闷气,但他又有着各种理由,让我无法反驳。我得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说出这些话。”
  “真、真的?”崔心碧愣愣看着她。
  陆傲霜点头。其实这些话是夸张,在此之时,都是她心甘情愿等他的。但是崔师妹这个样子,何必让她难受呢?
  “之前我一直没下定决心,总觉得这段关系让我很累。现在我想明白了,既然觉得累,那就该结束了。所以崔师妹,你不要自责,真的不关你的事。”
  崔心碧想了一会儿,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原来冷师兄对你这么差吗?”她纳闷,“我一直觉得他很体贴。”
  “体贴什么?”陆傲霜都要翻白眼了,“给我倒个茶,带点小礼物,就叫体贴吗?明明都是我迁就他。他要来天佑城,我陪他一起,他要帮你结婴再走,我还等着他。从头到尾,都是他要怎样怎样,什么时候顺着我过?这样不对等的关系,结束不是很正常吗?”
  “是、是这样吗?”崔心碧心态有点崩,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陆傲霜心里忍着笑,装作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我跟他结束了,你要是还喜欢冷师弟,可以跟他告白了。别说,我觉得你确实比我合适,看这样时间,你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说到这里,陆傲霜带了点怅然:“或许,你真的比我更适合他。我跟他之间,都是我顺着他,但你跟他之间,却是你在牵着他的鼻子走。你要结婴,他全力帮你。你说要推他做掌门,他也没反对。他这个人太被动,就该被别人治!”
  崔心碧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不由想起白梦今的话:你的冷师兄再也不属于别人,你想拥有他的话,机会摆在面前。
  不不不,就算他跟陆师姐分开不是因为她,她也不能这么做!
  “冷师兄顺着我,是因为我爹的养育之恩。”崔心碧垂头丧气,“按陆师姐你说的,我就算用这份恩情逼他娶我,也不是出自真心。他会为了责任护着我,也许也会为了责任扛起玄炎门,然后呢?我永远都进不了他的心。这又有什么意义?”
  陆傲霜惊讶地看着她:“崔师妹……”她竟想得这么明白。
  崔心碧思路越发清晰:“按师姐你说的,他对外人总是很好,对内人却经常忽视。现在我是外人,他自然对我好。等我成为内人,不就成了被他疏忽的对象?那还是算了,让那个最美好的冷师兄留在我心里吧!”
  说到这里,崔心碧心里一轻,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
  从少年起就沉沉压着她的心事,几十年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挪开了。
  那颗破损的道心,在这一刻消散无踪,另一颗完好的、更剔透的道心正在慢慢地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