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半空,稠密的黑云翻滚,被风携裹着,席卷逼近,激起黄沙漫天。
遮天蔽日。
汽车周围站了一圈人,一个个神情肃穆,各司其职。
氛围一片惨淡。
其中,三个穿着统一黑西装制服的人,分别在汽车底下、汽车里面、汽车顶上,仔细搜寻着故障。
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他们额头上、下巴上滴下来。
他们的薄唇紧抿成一线。
一条条忍不住向下弯去的直线。
另外两个人,在疯狂拨打着电话。
好几部手机,全部摊开在地上,或者散放车前盖上。
他们拿起一部手机,拨出后打开免提,随后立即再拿起一部手机,继续呼叫。
忙乱不迭。
绝望的是,所有的手机,都呼叫失败。
无人听见他们的请求救援。
甚至可以说,无人听见,他们的最后遗言。
其中一个打电话的人,终于崩溃了。
他一边拨号,一边往远处跑,像一条在离水边十万八千里的鱼,垂死挣扎着,弹跳着,妄图回到水里。
哪怕,这只会加速消耗,他的生命。
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长着娃娃脸的男子,哦,不,还是叫大男孩吧。
他在车周围扎了几根,鲜红如血的布条,这是红底领带、是红色丝带、是撕碎的红色衣衫......
他一脸哀戚地,蹲在离车不远的地方,艰难地,在刺痛的狂风中,点燃一个又一个的求救信号弹。
一个,又一个。
升空的烟花没有照亮他的身影,引线的火花映着他暗淡的瞳仁。
他用袖子抹了抹,一脸的眼泪,顾不上这是名贵的定制西装。
他像个悲鸣呜咽着,燃放礼炮的守丧人。
一群人里,穿着最华贵,面色最从容的人,站上了全球限量的劳斯莱斯的车顶,转动着,四面环顾。
此时,他是这方圆十里内,最高的坐标,是整个团队的首脑支柱,和精神核心。
无可指望。
但无人不指望。
他——这是无所不能的神。
这是多年来种植在他们心中的,虔诚。
他就是,顾今诚。
H国高精尖领域,首屈一指的领军全才。
浓眉墨染之下,一双沉稳有力的星眸,眺望着远方,明察秋毫。
突然,他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黑点,在移近!
顾今诚定了定神,一手举到眼睛上方,再次确认。
是的,没错。
确实有一个黑色的物体,在迅速移来,在黄沙中若隐若现。
转眼之间,它已从一个鼠标大小,变成了电脑大小。
“有车来了!”
顾今诚兴奋地吼了一嗓子,突破了威严正经的形象。
按照这个运动速度来判断,只能是车,不会是别的。
正在打电话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猛然扭头看向顾今诚。
一部手机从他手里滑落,旋转着,砸在车面上,又摔到了地上。
在车底的人爬出来了,在车里的人退出来了,在点火的人站起来了,跑远的人又跑回来了,齐刷刷看着他们的领头。
又迫不及待地,齐刷刷向他指出的方向,踮脚看去。
在另一辆车车顶上的保镖,也站了起来。
他反应更快,三两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挥舞起来,甩动起来。
“嘿——!这边——!救命——!”
先是一个粗犷的声音,长吼了一声,紧接着,无须指令,更多人自觉加入了,呐喊和挥衣的队伍。
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已经拔腿向那辆车跑去,一边嘶喊,一边挥手。
就像几十年前,人们追赶一辆,错过了就要等上好几天的面包车。
“这边——这边——!救救我们——!”
浑厚的声音里,夹杂着对生的渴望。
强烈,而又震撼。
现在,他们已经能够看清,那辆车的轮廓。
是一辆强悍的越野!
苍天有眼。
这不禁更给了他们鼓励,和希望。
谁知,那辆车路过了他们。
那辆迎面奔来的越野,压根没减速,继续往前冲去!
完全无视了,这几条求救的生命!
“shit!!!”
得而复失的希望,使他们彻底绝望。
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脏话狂飙,对着越野车后的尘烟,伸手比着国际友好手势,却也无能为力。
顾今诚目睹着,越野车接近、然后远去,又看着这帮,与他一同陷入困境的人,静如深海底部的心境,也难免泛起了波澜。
在这个异国他乡,没有人有义务,救他们。
“哎?!哎哎哎——!”
人群里又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人头攒动。
一众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的人,又蹭蹭蹭地抬起了头。
那辆车,又出现了,还是那辆车!
去而复返的越野,警惕地远远围着他们,绕了一个圈,警惕地,远远停下。
驾驶座一侧的车窗,降了下来。
车门,不见动静,也没有人下车。
被耍了一次的几个男人,这次学乖了,只是站在原地,愣头愣脑。
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围过去,被人误以为想堵车、抢劫。
停车降窗,这是一个友好的,谈判举动。
“大家不要动,我去交涉。”
威严发话的,是顾今诚。
顾今诚看出了,越野车主的警惕与不信任,所以,他安抚住手下,下了车。
顾今诚整了整着装,从来不会被风吹乱的西服外套,毅然决然地,向那个窗口走去。
“总裁!还是我去吧?
我们这群人里,就我最弱小,应该比较容易让他们安心。”
显然,这位自告奋勇的人,也看出来了越野车的戒备。
这是刚才点火放炮的那个白嫩小伙子,他叫郝言,一副高中生模样,手无缚鸡之力。
郝言戴上宽边黑框眼镜,这样一来,看上去更像一个,初入大学的青涩小男生。
郝言是顾今诚的秘书,自然应该护在顾今诚前面。
同时,他也是这群闷声搞研究的直男+沉默是金的保镖组合里,的嘴皮子担当。
他去,是最合适的。
另外,还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资深教授,也如松柏一般,举了手报名......
顾今诚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分秒必争的时间里,不容许他们再权衡纠结,何况谦让。
多一秒迟疑,就多一分风险。
“走。我们在你后面。”
这话,是顾今诚对郝言说的。
就像顾今诚无数次鼓励下属,放开手脚大胆去干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支持。
郝言应了一声,扶了扶自己已经沾满沙尘的眼镜,瞄定了那个窗口为目标,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那唯一的机会,走去。
郝言的心里,是急迫的、慌张的。
但是,他必须保持步伐的稳重、可靠。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初出茅庐的那一年......
大概还有三十米远,越野车窗里伸出一根电棒,漆黑的金属棒体,闪着威慑的寒光。
电棒敲了敲车身,然后,直指着郝言。
伸手不见五指的越野车车厢中,一道冰刀般的视线切割着他,郝言。
“站住。”
听到了熟悉的母语,正在满肚子酝酿英文的郝言,顿时心里一喜!
不知哪来的热泪滚烫地涌出眼眶!
郝言停下,双手握在胸前,放低身份,诚意十足地向对方请求:
“车主您好!我们是H国——顾卓集团的——外派人员。由于我们的车坏了,所以被困在这。
别的救援都已经来不及,但雷暴眼看着就要来临,我们实在没有办法逃生,请您帮助我们!!
事成之后,我们集团一定会,重重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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